其实在内阁里,许多人都瞧出来了两个内阁大臣似乎再没有从前的关系紧密,从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是现在呢,却是各扫门前雪。这些天,杨廷和极少过问杨一清的事,可是现在杨廷和突然问起,倒是让这书吏显得有些突然。
他还是乖乖的答道:“是,一大清早,杨大人就在值房里办公了,只是看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送了奏疏去,也没见他拟票,小人只去送了几次茶,也不敢打扰他,”
杨廷和点了点桌上的奏疏,道:“这些**奏疏,曾送去给他过目吗?”
书吏点头,道:“已经过目了,可是没什么反应。”
杨廷和捋须,挥挥手:“下去吧。”
书吏面色踟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廷和眼眸子一瞥,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这书吏苦笑道:“其实方才,小人去送茶的时候,杨大人也问过杨公,问杨公在不在?是不是看了这些奏疏。”
“是吗?”杨廷和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道:“他还是栈恋不肯去啊。”
叹息一句,其实将心比心,换做是自己,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走人,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哄他,若是在以往,有人敢**杨一清,不必杨一清出手,就会有无数人群起攻之,最后好端端的**,却演化成了一场骂战,杨一清一根毛都掉不了,说不准**的人,将来不免要秋后算账。
其实很多事,就怕最后变成稀泥,你骂杨一清一句,然后十个人来骂你,结果你也顾不得杨一清了,不得不去应付这些人,这时候你要拉帮结派,要到处呼朋唤友,然后把这些骂自己的人骂回去,可是你这一骂,人家更不是吃素的,于是乎,最后的结果就是变成朝廷大骂战,数十上百人赤膊上阵,拐弯抹角的骂的所有人体无完肤。
然后呢……然后事情过去,把上**奏疏的人揪出来,狠狠收拾一下,杨一清还是杨一清,内阁大学士还是内阁学士。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现在的问题是,是人都跳出来骂,王党份子打了头,然后就是一群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再然后呢,就是一群闲的蛋疼的御使,反正凑热闹嘛,这么多的人一面倒的骂,不来凑凑趣,实在是说不过去,况且御使是要考核的,朝廷绝不可能让你打酱油,今年你**了多少人,有多少是查有实据,这一些都事关你的政绩,可问题出来了,身为御使,你要完成任务,其实很不容易,清流官你骂了没什么意思,而且人家是苦哈哈,**不出什么名堂,可是那些有油水的官哪一个后面没有**?你骂他贪赃不法,就等于砸了人家的锅,这么多人指着这个锅开饭,砸人饭碗,人家不收拾你才怪。至于那些坐镇一方徒子徒孙遍布天下的**,你自然是连提都不敢提了,一不小心,就把你踩死,保证让你飘飘欲仙且还要痛不欲生。
因此,御使们看上去风光,其实曰子并不好过,数百上千个京官,好欺负的找不到什么证据,不好欺负的证据都是现成,你敢吗?而遇到这种情况,就是御使们发福利的时候了,首先,杨一清并不干净,官做到了杨一清这个地步,干净那才怪了,此外,大家都知道,杨一清完了,树倒猕猴散,这就杜绝了以后打击报复的可能,既有现成的罪状,又不用担心后果,而且**的还是内阁大臣,不凑这个热闹,岂不是傻子。
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奏疏积压的内阁到处都是,可是所有的奏疏,没一个为杨一清辩解的,这个说杨一清生活作风有问题,那个说杨一清的儿子如何如何跋扈,又**他的某某亲戚仗势欺人,连杨一清家的狗都不能幸免。
这只爱犬是杨一清府上门房养的,专门用来看门护院,却被**咬伤了路人,结果却因为是杨家的狗,所以不了了之。
偏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杨一清说话,连他的门生故吏们都翻脸了,谁挨着杨一清就要遗臭万年,就算是杨一清的亲家,也就是现在官拜礼部郎中的秦大人,也都是默不作声。
虽然官场上,其实大多数人对杨一清未必有这么多仇恨,可是你必须考虑到天下的读书人还有寻常百姓,现在这些人将杨一清恨得牙痒痒,你跳出来为他说话,这些人肯答应吗?说不准明天就有人到你家里去泼粪,也说不准到时候御使又来群起攻击你了。
还想混,就乖乖的住口,不住口就弄死你。
眼下的局面大致就是如此,凑热闹的骂,不凑热闹的不敢吱声,几乎都是一面倒,绝不会有任何的杂音。
另一间值房里,杨一清脸色铁青,他只看了几本**奏疏就没有再看过去,至于搁在一边待票拟的其他奏疏,他更是动都没有动。
其实他早料到是这个结局,只是不曾想到来的这么快。
事到如今,名声完了,无数人抨击,成了过街老鼠,你还有脸皮待下去吗?就算你肯待下去,朝廷不治你的罪,人家会肯罢休,到时候曰复一曰的**,纵你的脸皮堪比城墙,只怕也熬不住。
徐谦显然玩了一个连环的把戏,最先是带着王道中来京师,他带王道中来京师的目的不是指证自己,而是做出欲盖弥彰的样子,让杨一清进入他的圈套,而后他杀死王道中,目的也绝不是让杨一清成为杀死王道中的凶手,而是借此,将杨一清的名声臭大街,而现在,这些**奏疏,才是徐谦的真正的目的,徐谦确实没有真凭实据,可是玩的却是捕风捉影,利用流言和王道中的死,将杨一清彻底孤立起来,然后再各种捕风捉影的**,而名声已经坏到极点的杨一清,纵然是如此不值一提的攻讦,竟也不能抵挡,因为他已是孤身一人,没有人为他辩解,没有人和他站在一起,所有人都在想着法子的给他寻找一个个所谓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却都是生活中的琐事,可是……**的事是小,对杨一清的危害却是极大。
至少现在……杨一清已经明白,若是再不自动请辞,一个烂大街的内阁学士,再加上朝野上下一致的攻讦,朝廷就算不治罪,也要罢官了。
虽然请辞已经来不及,可眼下却是杨一清唯一的生路。
他呆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幽幽叹出一口浊气,他当然不舍,当然栈恋,当然还想再拼一拼,甚至还想寻找挽回的机会,可是他清醒的认识到,决不再可能了,必须立即作出决断。
最终,杨一清站了起来,唤来书吏,书吏看他的眼光和以往不同,自然也不如从前那般敬畏,甚至,还有点敷衍。
杨一清当然能看得出来,如今这个境地,连一个书吏,怕都恨自己没有能力,上来踹自己一脚了。
可是他没有动怒,因为现在他有的只是灰心冷意,他淡淡道:“去,知会宫里医生,就说老夫要觐见。”
“是。”书吏连忙去了。
过不了多久,有个太监前来相召,杨一清很少面圣,而这一次突如其然的要觐见天子,显然天子也早就晓得是什么事,天子沉吟之后,还是点了头。
“请大人立即赴大高玄殿。”
杨一清点点头,以往的时候,他对大高玄殿深痛恶觉,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连深痛恶觉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他步出自己的值房的时候,看到杨廷和的值房虚掩,隐约透出烛光,他深深的看了门缝一眼,恨不得穿过去,看清楚杨廷和在值房里做什么。
当年的复出,是杨廷和一力促成,而现在,这个战友却是不闻不问,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杨一清驻足片刻,最后摇摇头,叹口气,加快脚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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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的值房里,杨廷和眯着眼,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并没有为之感叹,他既然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为,此时又一份奏疏摆在他的面前,这是一份五大营那边递来的奏疏,说是骁骑等营因效仿新军,**练火器,只是在城中**练多有不便,还请调出城外**练,此外,更希望皇家校尉能够暂借来督导。
杨廷和看着这份奏疏,提起笔,回了一句:“新军练兵之法,成效极大,早应在京营推广,此事关乎京师安危,不可小视,请陛下拟准,往后各营可轮番出京**练,形成定例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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