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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卫平酿出美酒的消息早就传的满城皆知,自然也传到了司马炎这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最好的东西自然也应该是皇帝的,所以才会有“贡品”这一说。很显然,这么多人都尝过了卫平新酿的美酒,而司马炎却连闻都没闻到,他不高兴了。
卫平无奈,只得苦笑道:“其实在微臣心中,皇上也是微臣的自家人。”
“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自家人?”司马炎对这个说法颇感兴趣,脸上的怒气也消退了三分。实际上,他的怒气本来就有九成是装出来的。
卫平见状,胆子越发大了,笑道:“贱内的姐姐是皇上的儿媳,微臣和皇上岂不正是一家人吗?微臣那两坛酒也是送给公主和驸马的贺礼,并没有给外人。”
这话说得很明白,酒给了你女儿女婿,你的女儿女婿宁可拿出来招待客人也不给你喝,却怨不得我。
其实这样论起来,满朝文武倒有一半可以跟司马炎算作一家人了。但是司马炎并没有觉得卫平的话有多荒唐,反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确实,跟司马炎沾亲或者说跟司马家族沾亲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跟太子司马衷沾亲的人却屈指可数。这也是为什么群臣当中支持司马攸的人多,而支持司马衷的人少。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人,司马炎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不过。尽管他竭力掩饰,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司马衷有些痴呆。因为痴呆,司马衷就不会懂得邀买人心,就不会懂得培植亲信。将来司马衷要想坐稳皇位,就必须依靠那屈指可数的几个至亲,而卫平正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司马炎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小家伙,果然能说会道,难怪常山被你哄得团团转。罢了,朕也来次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奏章,准了吧!”
卫平大喜,连忙拜道:“多谢皇上!”
司马炎摆手道:“好话就不用说了,你那肥水什么时候也该往朕的田里流一点了吧。”
就算司马炎不开口,卫平也会拍这个马屁。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万分肉疼的样子,不情不愿地说道:“回皇上,微臣以后每月至少送一坛好酒进宫,这样总可以了吧。”
司马炎哈哈大笑:“行啦,别跟割了肉似的,朕也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他哪里知道,只要掌握了蒸馏的要点,再过几个月,这种好酒的产量就会成倍上升。到时候别说道每月两坛,就是二十坛、二百坛都有可能。当然了,这是卫平赚钱的根本,就跟当初的面引子一样。有了这些好酒,卫记酒楼就有了开遍天下的基础。
卫平一边应诺,一边抬起头来,猛然看到司马炎眼圈微黑,嘴唇发乌,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此酒虽好,亦不可贪杯。”
看司马炎脸上的反应,显然是纵欲过度。上万人的庞大后宫,也确实够司马炎忙的。纵欲也就罢了,如果再加上嗜酒,只会死得更快。尽管卫平早就对司马炎不抱希望,但司马炎如果能够多活一天,局势就能多稳定一天,他也就能多一天从容布局的时间。
“朕还用你这个小家伙来叮嘱?”司马炎哈哈一笑,说道,“你这酒,总得有个名字吧?”
卫平差点脱口说出请“皇上赐名”的话来,但转念一想,这司马炎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请他赐了名,指不定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话到嘴边,卫平又赶紧打住了,笑道:“此酒产于杏花村,就叫杏花村吧。”
他却不知道,他随口胡诌的这个名字,却为许多以杏花闻名的村落惹来了不少麻烦。
司马炎见卫平不上他的套,只得讪讪地说道:“杏花村,倒是好名字。”顿了顿,又说道:“卫卿,只因你年纪太轻,恐群臣不服,朕就不另行封赏了。你的儿子已满周岁了吧?将来让他到朕的长孙身边做个侍读吧。”
司马衷迎娶贾南风之前,司马炎担心他不懂床第之事,曾经让自己的才人谢玖为司马衷侍宴,后来有了身孕,产下一子司马遹。将来司马衷承继大统,司马遹就是太子。能够陪太子读书,不知道是多少世家子弟的梦想,这也是司马炎对卫平的变相奖赏,同时也是一种拉拢。卫平却深知贾南风的为人,司马遹并非贾南风亲生,下场肯定不会美妙,他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司马遹有太多交集。但司马炎已经开了口,卫平也只能领旨谢恩。
然而卫平并不知道,在本来的历史中,正是因为贾谧在贾南风面前屡次数说司马遹的坏话,才导致司马遹最终被废,直至死于非命。当然,此贾谧非彼贾谧,历史虽然没有变得面目全非,但终究还是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
三天后,林盛和骨儿朵的婚礼也在京城如期举行。比起繁昌公主和卫宣,林茂、林盛兄弟的地位差得太多,前来道贺的大多是军中的粗汉,最尊贵宾客就数卫平了。
在权贵如云的繁华洛阳城中,这场婚礼自然引不起一丝波澜,不过卫平还是给林盛一家带来了额头外的惊喜,那就是任命林盛为粟邑牙门将的诏令。
林盛当即拜倒:“侯爷日后但有所趋,末将虽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卫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由哈哈大笑:“你我兄弟,何出此言!来,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林茂起初对这门亲事还不太乐意,现在嘴角也噙起了笑意。当年他让林盛跟随卫平南下襄阳,如今看来,的确是个明智的决定。
…
第二天,卫平亲自在卫记酒楼宴请林盛夫妇,一来为他们饯行,二来也要向林盛交待一些机密事宜。
林盛是个武夫,在他心中早将卫平当作了主公,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请侯爷放心,有末将在,粟邑绝不敢有一人为难卫府的商队!”
卫平却摇头道:“一千个人便会有一千条心,你只要站稳脚跟就行。商队该交的关税,该给将士们的好处,一文钱都不能少。”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边军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他们的条件和待遇本又不如京军,自然要在边贸上打主意。卫平跟粟邑的边军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和窦进等人的堡寨的关系不错。按照朝廷的规定,他们不可能为那些汉人堡寨提供武力支持,良好的关系由何而来?只能是通过贸易甚至走私。
可以预见,卫府商队将会成为粟邑边贸的主力,很可能已经断了边军将士的财路,如果林盛再利用权力强迫手下对卫府商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这不是卫平所需要的。
能够帮自己的手下多争取点利益,牙门将这个位置也能坐得更稳,林盛自然是乐见其成,连忙拱手道:“那末将就先代弟兄们谢过侯爷了!”
卫平却叹息道:“各取所需吧,何谢之有。”
一支军队到了可以用金钱收买的地步,这支军队也就废了。就拿奋武营来说,卫平可以想方设法给他们搞来最好的装备、最好的战马,给他们准备最好的伙食,可以和他们同甘共苦,却不会给他们私下加一文钱的军饷。用钱可以买来很多东西,却买不来忠诚和友谊,忠诚和友谊是需要投入真情实感来慢慢培养的。卫平这么做也是无奈之后举,因为他没有丈夫多的时间等待林盛慢慢培养他跟部下之间的忠诚和友谊。
林盛感觉出卫平的情绪有些低落,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骨儿朵见到有些冷场,慌忙说道:“侯爷,骨儿朵有个不情之请。”
卫平回过神,轻笑道:“林夫人请讲。”
一句“林夫人”,顿时让骨儿朵羞红了脸,她飞快地瞄了林盛一眼,低下头,轻声道:“禀侯爷,骨儿朵也想找到族人,将他们迁到羌胡去,还望侯爷恩准。”
诛杀孙皓这件事骨儿朵都有参与,所以卫平和林盛的谈话更没有必要瞒着她。骨儿朵去过敕勒川,知道那里的水草比凉州还要丰美得多。而且,她现在也是五品夫人了,如果她的族人可以迁入敕勒川,也方便她加以照拂。
卫平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沉吟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事实上,卫平也没有办法立刻答应骨儿朵,因为这件事面临着三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这个年代没有发达的通讯,地粟袁部落又以游牧为生,他们如今在不在凉州,或者在凉州的什么地方,都无从确定。
第二个难题,将一整支部落迁入敕勒川,朝廷会不会坐视不理,这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胡人部落也会为朝廷增加税收,还可以为凉州、秦州、雍州等地的士族世家们提供大量劳力,这也是朝廷默许胡人内迁的主要原因。卫平将地粟袁部落迁走,显然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而他却不想惹起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