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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玘抱拳应诺,一声唿哨,领着骑兵呼啸而去。百步开外,数百面箭靶已经重新竖立起来。骑兵们于疾驰途中各展所能,或背射,或连珠,转眼间就将那些箭靶射成了一只只刺猬。
看到整整一千骑兵,个个都有一手且骑且射的绝技,简直比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还要厉害,柳询、黄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卫平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优秀的骑手。
然而,表演并没有结束。随着周玘又一声唿哨,骑兵们收起弓箭,抽出雪亮的钢刀,策马朝着那些箭靶冲去。
柳询眼尖,脱口问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刀?”
骑兵所用的刀刀身细长,线条流畅,略带弯曲,却又不像胡人所用的弯刀,总之他们从未见过。
卫平笑道:“这是马刀。”
黄强已经惊呼出声:“快看!”
说话间,那队骑兵组成的黑色旋风已经冲到了箭靶跟前,马刀挥处,寒光一闪,箭靶纷纷断成两截。柳询、黄强都是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骑兵还可以这样使用。
卫平回过头来,问道:“如果禁军前营在沙场上遇到奋武营,能有几分胜算?”
柳询面如土灰,半晌方道:“末将以为,一分全无。”
卫平笑了笑,又问道:“那么诸位希不希望禁军前营有一天也能成为奋武营这样的虎军?”
柳询、黄强哪里还敢再有半点轻视之心,一齐抱拳道:“末将等愿听从将军差遣!”
卫平笑道:“虎军也不是一天练成的,回去以后,你们还是照着卫某教过你们的那些东西,先好好练练吧。”
队列训练看似简单枯燥,却不仅可以严明一支军队的军纪,还可以提高军队的执行力,这在那些弓弩手和步兵的演练中就能够看得出来。当然,骑兵令人惊叹的表现并不是靠队列训练,还离不开两件利器,双马镫和马刀。不过,在禁军前营真正归心之前,这两件利器,卫平是不可能交给他们的。
事实上,对奋武营今天的表现,尤其是骑兵的表现,卫平同样也感到十分震惊。如果在博望坡之战中他们能有这个表现,重大的伤亡原可以避免。
…
皇帝不差饿兵,京郊之行以后,禁军前营的伙食和饷银待遇也开始比照奋武营的标准。这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卫记酒楼如今已经在全国开了二十多家分店,亨通钱庄更是开遍了各个州郡,钱对卫平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现在绝对是富可敌国的人物。
禁军也要养家糊口,单身士兵还要娶妻生子,饷银增加自然欢声一片,何况奋武营的伙食好得令他们流口水,每餐都有肉和蛋,寻常百姓除夕夜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拿了,自然要有付出。禁军前营很快就从“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练”改为每日一练,而且训练的强度也是他们过去的无数倍。没过两天,许多士兵就腰酸背痛,大喊吃不消。
卫平也不含糊,立刻让人搬来两箱铜钱,当着全营将士的面摆在那里。谁不想继续练下去可以,领上一吊钱,立刻从禁军前营滚蛋!
一吊钱是多少?足够一个普通五口之家舒舒服服地过上三个月。但禁军前营每个月的饷银就有一吊,这笔账谁都会算。看着黄灿灿的铜钱,愣是没有一个人挪步。
卫平知道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他挥手道:“从即日起,本将军与弟兄们同吃同住同操练!”
…
就在卫平努力收服禁军前营的时候,赵粲再次来到朝阳宫中。面对比她矮了一辈的贾南风,赵粲全然不顾身份,居然大礼参拜,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对于赵粲的百般献媚,贾南风非常受用,大喇喇地受了她一礼,直呼其名道:“赵粲来啦,本宫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说着话,她取出一件粗粗长长,满是茸毛的东西递给赵粲。赵粲用手一摸,软中带硬,顿时喜不自禁道:“娘娘从哪弄这样一件角先生,果然好东西!”
原来,这是一根初生鹿茸,但是寻常鹿茸却没有这般粗壮,对于赵粲这样的守寡之人最为得用。
贾南风笑道:“这东西虽好,终究是个假的,不济什么事。”
赵粲眼珠一转,已经生出计较,笑道:“娘娘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宫中谁不看娘娘的眼色行事?娘娘便是溜过把俊美少年进来,又有何难?”
贾南风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一时还下不了决心,听了赵粲的话,她便沉吟道:“只恐事机不密,一旦为人所知,怕有灭门之祸。”
赵粲说道:“如今朝堂上敢跟娘娘作对的,无非卫瓘一人。若是娘娘多多培植亲信,卫瓘则不足为虑。然,杨芷尚在监中,若是消息传入她耳中,难免会生变故。”
贾南风迟疑道:“杨芷已经废为庶人,又在监中,杀之恐怕群臣不允。”
赵粲冷笑道:“杀人何须用刀!”
说完,她便附在贾南风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贾南风听了,连连点头。
…
隔一日,司马衷下旨,任命裴頠为散骑常侍兼右军将军。
裴頠是裴慧的弟弟,卫平的小舅子,同时也是贾南风、贾午的表弟。他是大晋开国元勋裴秀之子,三年前就承袭了父亲的钜鹿郡公,但是因为年纪太轻,一直没有得到官职。即使现在,裴頠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司马衷一下子任命他为三品高官,当然是出自贾南风的意思。
贾充病故以后,当年追随贾充的荀勖、冯紞等人陆续身居高位,对贾府已经不如原先那么尊敬。贾南风不能以他们为依靠,便也学起了杨骏,开始任人唯亲,让自己的几个堂弟贾彝、贾遵、贾模都做了黄门侍郎。
贾氏兄弟虽然是贾南风的至亲,但声名不显,难当大任。贾南风想来想去,又想出一个人来。
此人姓王名衍,琅琊王氏子弟,生得清明俊秀、风姿文雅,是当时有名的清谈之士。王衍的妻子郭氏,是郭槐的族妹,两家也算至亲。贾南风觉得王衍能够为自己所用,便让司马衷草诏一封,征召王衍为太子中庶子、黄门侍郎。
早年,曾有朝臣向司马炎推举王衍为辽东太守,结果被王衍拒绝了。后来,杨骏也曾经想把另一个女儿嫁给王衍,又被王衍装疯躲过。这样一个人,好像只喜清谈,对当官全无兴趣。当裴頠把征召王衍的诏令送过去的时候,满以为王衍会当场推辞。哪知道,王衍听说这是贾南风的意思,慌忙应允。
裴頠奇怪道:“素闻先生不理事务,只喜玄学,如何今日却肯出仕?”
王衍叹息道:“贾后相召,谁敢不从?”
原来,别看王衍平时喜欢高谈阔论,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其实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过去,司马炎以皇帝的名义任命他为辽东太守,他可以不理不睬,那是因为司马炎对待豪门士族极尽宽厚。杨骏要收他做个女婿,他也不允,那是因为杨骏当时虽然是皇后的父亲,但只是个小小县令,和杨骏结亲,他还引以为耻。而贾南风则不同,随便一场动乱就杀了六千多人,还有很多夫人小姐也沦为奴婢,王衍害怕还来不及,哪敢跟贾南风对着干?
贾南风听说王衍肯为己所用,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又让司马衷颁下旨意,升任王衍为尚书令。
…
卫平在禁军前营呆了一个多月,前营的队列训练终于有了点样子。而且身为主将,能和普通将士住一样的帐篷,吃一样的伙食,进行一样的操练,也让卫平在整个禁军前营的威望迅速升高,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松了一口气的卫平将前营的训练交给了柳询、黄强,又任命叶欢、羊景为执法官,自己则回到了位于平昌坊的家中。
此时已是初冬,侯府后院里的那排高大的银杏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卫平想去梁绿珠房中,免不了要经过那排银杏树,忽然便看到树下有个少女点了香烛,正在那里祈祷,不由喝道:“你是什么人!天干物燥,竟敢在此大张火烛!”
那少女回过头来,慌忙拜倒在地,叩首道:“冬天将至,婢子在此祭奠先人,非有意为之,求老爷饶命!”
卫平一看,认得是杨娇,不由摇头道:“杨姑娘请起吧。你要祭奠先人,在自己院中即可,这里多有不妥,还是先把烛火熄了吧。”
祭奠仪式进行了一半就熄灭火烛,那是对先祖不敬,杨娇站起身,满面踌躇,不肯动手。一阵风过,那枝红烛晃了晃,突然倒在地上。地上原就铺了一层落叶,火苗呼地就串了起来。
卫平大惊,抢步上前,双脚连踏,要踩灭火头。
杨娇却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卫平,大声道:“老爷,你就让这烛火烧完吧!”
卫平哪能答应,接连又是几下,终于将火扑灭。也是这火将起未起,还没来得及蔓延,但卫平那双锦靴仍然被烧了几个大洞。
杨娇见烛火已灭,嘤嘤咛咛哭了起来,但一双手却紧紧抱着卫平,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