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哗然。
这种时候还有不要命的?难道不知道现在谁坐在这个位置,就是千人打万人嫌吗?
众人齐齐向着那人望去……
夜染衣也是一愣,待看清那人的模样之后,仿佛明白了什么。
御史宋方。
北寒州宋氏之人。
四大王族皆有人在京城为官,但因为身份敏感,他们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朝廷也不会把重要差事交给他们去办。
简单点来说,就是来这混数的。
当然他们也是有重要作用的。
如果朝中商议涉及封地之事,立即写信传递消息……
如果陛下问起,也可以及时汇报一下封地情况。
当然,若是自家王上摊上了事,也能第一时间解释澄清。虽然吧,皇帝基本不会信你的解释,但这个态度总是要有的。
能被派来京城混日子的,基本都是能被藩王信任但又没什么大才的人。
这位御史宋方,是宋池的二叔。
皇帝一看见说话的人是他,脸色瞬间沉了。哪怕是不收税,他也不可能把税务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北寒州的人。
北寒王想干什么?
连朕的银子都敢染指,他真是胆大包天!
其他朝臣也惊呆了。
四大王族的人,平时议政连句话都不敢说,从不会主动请命……
就是皇帝点名给你派了差事,也会再三推拒,绝不接受,以此作为表态:我们只是来混日子的……
我们王上绝对不敢插手陛下的朝政。
宋方这可真的是一下就搞出了件大事。
从此以后,这关税收的银子,要先过他的手?那要是他从中截扣了呢?
北寒王想钱想疯了,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
哪怕你根本不是为了钱,但关税每年收多少银子,你要了解的这么清楚做什么?
你有什么不轨?
你是不是想估算朝廷的实力,欲行不义之事?
“宋方,你从未管过税务,你可得考虑清楚?”皇帝咬牙切齿。
宋方一脸端正行礼,“臣精于算数,在北寒州的时候,就替兄长分忧处理过税务相关事宜。比起毫无经验的公主殿下,臣这属于重操旧业,想必能得心应手。哦……臣也愿意立下军令状……”
皇帝沉默:没想到他竟然深藏不露?
众臣惊骇:北寒王莫不是要动手了?
宋方内心:我胡说八道的!老子在家的时候只会混吃等死才被王上派来混日子的!我啥也不会,我算数从来没及过格!我是被逼的,千万别让我上。
“诸位爱卿,以为呢?”皇帝暗示。
一个有经验的朝臣,比公主更胜一筹。
两相比较,皇帝没法不选他。
只能拼命暗示其他朝臣出面接这个烂摊子。
六部任何一个朝臣只要敢出来接,都能把宋方挤下去。
但无人响应。
朝堂静悄悄,众臣一个个仿佛老僧入定,纹丝不动。
皇帝无奈,最终只能把视线放在自己两位肱骨大臣身上。
顾太傅,林太宰。
一位是帝师,一位是文臣之首,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就在此时……
顾淑令出列一步道,“臣女以为,宋御史虽然略有经验,但北寒州和京城的情况不同,并非最合适的人选。臣女曾任户部女使一年,熟悉税务,自请任京河关税使一职!”
顾太傅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冲着她点点头。
刚开始,顾家自然不会接这个烂摊子。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接任的人,是为了挤掉宋方的位置。
如果顾淑令不上,也是宋方,怎么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说起来要怪就怪公主,但人家现在根本不是税使,你就是把她害的坐牢,该交税还得交。
皇帝更是会为顾淑令保驾护航。
因为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下台,那就顺位轮到宋方了,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最重要的是,经过宋方这一闹,那些顶级世族绝不敢出手了。
若顾淑令下台,就是宋方上位。你帮宋方管皇帝的钱,皇帝能不怀疑你是北寒王那方的人?
如今皇室和赫连族关系如此紧张,随时可能打起来,这个节骨眼被怀疑了,赶明儿就是一个抄家灭门的谋逆罪。
小世族可能想不到这一层,还会找点麻烦。但一流世族,家中皆有人身处高位,是不能染上丝毫怀疑的。
只要大局稳住,剩下的,顾淑令和顾家,都能解决。
此时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但顾淑令已经把利益相关考虑清楚,第一时间出列请命。
林太宰也一瞬想到这一层,正准备给自己儿子使眼色,结果……
看看人家的孙女,再看看自己儿子,你这多出来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了?
“好!很好!”皇帝终于松了口气,“朕升你为户部掌令,兼京河关税使!”
从二品,官同户部侍郎,只是女官体系名称不同。
升官了。
现在顾淑令已经是当朝品阶最高的女官。
“臣女谢陛下恩典!臣女还有一事请求,户部如今确实事务繁多,臣女只打算从户部带一位女令,请命从礼部和工部各调十人。”顾淑令立即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礼部的人登记,工部的人算账。
安排的十分合理。
皇帝微笑点头,“好,礼部尚书、工部尚书,你们各调十人,配合顾掌令。”
“臣遵旨。”两人立即上前应下。
谁也没想到,最终关税一事,竟然这么落下帷幕。
只有宋方吓的腿发软。还好世子没坑我,果然有人出来抢位置……
……
散朝后,皇宫外。
“刚才多谢宋大人。”夜染衣抱拳道谢。
宋方十分虚弱摆摆手,“殿下,我可真当不起您这道谢。要不是我那个倒霉催的侄儿给我喂毒药,打死我也不敢。我现在急着回去吃药,告辞!”
果然。
祁北的安排。
他指使不了北寒王派系的大臣,但他可以派人去下毒?
这可真是……
夜染衣哭笑不得,心底却暖暖的。
她从九通郡回来,其实还没来得及见到他,但却仿佛这个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从未离开过。
她为了自己的信念,不惜与世为敌。但他四两拨千斤,便把她从困局之中拽出来。
以前她都是独自一人承受一切,父皇不会护她,她自己抵挡一切的风雨。
夜家,是利益相关。联姻,是互利互惠。盟友,是目标一致。
这一切能掌控的,都是有条件的。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依靠任何人。
但祁北让她觉得,这个人,她偶尔累的时候,可以停下来靠一靠吧?
她其实也没那么坚强。
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