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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卫平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冬妮就差点受了任三的迷惑。在卫平心里,早就将她划入了意志不够坚定的行列。如今到了洛阳这个花花世界,冬妮并没有住在闻喜亭侯府中,而是帮卫平照管着酒楼。每天出入酒楼的都是达官显贵、翩翩公子,其中不乏各路青年才俊。冬妮在一片灯红酒绿迷失了自我,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在别的大户人家,如果怀疑婢女有了私情,主人便是当场将她打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卫平来自后世,当然不会做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情。作为一个男人,卫平骨子里也有一种雄性的本能,对女人拥有着极强的占有欲。或许他自己还没有觉察,但是看到冬妮的反应,他潜意识里还是很不舒服。
不过,卫平毕竟是从文明世界过来的人,知道感情这东西不能一厢情愿,强扭的瓜儿甜不了。如果冬妮真有了意中人,他也只会成人之美,却不可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
想到这里,卫平不由干咳了两声,沉着脸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加了一句,道:“如果机会合适的话,不妨听听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五胡乱华是华夏历史上最为混乱的时代之一,那时候真有是谁拉起一支队伍,占几卒城池,就可以当皇帝了。后世称五胡十六国,实际上何只十六国,三十六国都不止。究竟有多少个国家,多少个皇帝,卫平不可能记得。但他却清楚地记得,刘渊绝对是最先起兵并且建立匈奴政权的胡人之一。
谋反不是件小事,不可能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必然是经过长久谋划的结果。刘渊这次来卫记酒楼请客吃饭,说不定就是他长久谋划当中的一环。如果卫平能够从刘渊等人的谈话中寻出一点蛛丝马迹,也许就能向司马炎告密,将刘渊造反的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
冬妮这次终于回过神来,红着脸应道:“请老爷放心,婢子明白怎么做了。”
…
未至正午,刘渊已经先行来到了卫记酒楼。卫平坐在乙字号雅间对面的丁字号雅间,透过珠帘偷偷瞄着这边的情形。只见那刘渊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生得身高臂长,体态魁梧,如果按后世的标准,至少也是一米八五以上,算是一条好汉。
须臾,又有一人过来。此人同样二十多岁年纪,身高将近八尺,从丁字号雅间门前经过的时候,双目炯炯,脚步有力,也是个雄武之人。只不过卫平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却不知道是谁家的子弟。
听到脚步声,刘渊从雅间迎了出来,拱手笑道:“贤弟,愚兄在此等候多时了。”
后来那人还礼道:“小弟不过回返家乡,有劳兄长相送,惶恐不胜。”
两个人谦让了一番,携手进了雅间。卫平这才知道,原来刘渊今天请客是为了给这个人送行,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看起来与刘渊相交甚厚。
又过片刻,门外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卫平定睛一看,居然是骁骑将军,司马炎的女婿王济。想到自己差点也成了司马炎的女婿,卫平不觉好笑。如今他对司马炎的家事也有所了解,知道王济娶的常山公主自幼双目失明,想来王济对当上这个驸马恐怕也是不情不愿。有了这个判断,卫平再看向王济的时候,目光便有所不同。
刘渊又早迎了出来,拱手笑道:“驸马爷大驾光临,小人不胜荣幸。不知道老大人今日可能得空?”
王济笑道:“家父公务繁忙,即将回返豫州,如今进宫向皇上辞行,因而不能前来,还请元海兄见谅。”
原来,刘渊今天还邀请了王济父子。王济的父亲王浑,现任征虏将军、豫州刺史,大多数时间都不洛阳,卫平倒是无缘得见。
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宾客,有卫平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但是一个个衣衫华丽,谈吐高雅,显然都是当世名流。一个异族人质,刻意结交名流,这本身就足以令人生疑。
…
酒宴如期开始,一队盛装少女捧着卫记酒楼独有的特色菜肴鱼贯而入。因为实行分餐制,这就给酒楼带来很多麻烦。有一百个人吃饭,就要准备一百份菜肴。为此,卫平挑选了几十名容貌端正的女孩子充当酒楼的侍女。当然,这些女孩子虽然是卫府的家奴,地位低下,但她们在酒楼的职责也只是传菜上菜,并不负责陪酒陪唱之类的事情。而且,卫记酒楼也不提供此类服务。如果客人有特殊需求,自己带了女人前来,自然另当别论。
忽然,卫平在队伍最后看见了冬妮。卫记酒楼平时都由冬妮管着不错,但像传菜端菜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冬妮自己动手?想到冬妮今天有些失常的表现,卫平更加起疑。莫非这个雅间里十几个青年俊逸之中,就有冬妮中意之人?
卫平心中虽然多有不快,但在自家店里当着外人的面,他也发作不得。何况在洛阳城中,他如今大小也是个名人,更不便轻易露面,也只能等酒宴散了,再作计较。
突然,对面雅间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听着竟像是冬妮。卫平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猛地推开对面雅间的门。就见刘渊今天主请的那个青年汉子正拉扯着冬妮,眼看着就要把她拽进怀里。冬妮虽然百般挣扎,奈何力有不逮,只吓得花容失色。也是那汉子存了猫戏老鼠的心思,要不然就凭冬妮这点力气,哪由她挣扎到现在。
卫平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大喝道:“放手!”
那汉子见有人闯进来,这才讪讪地松开手,嘴里却嘟囔道:“什么京城第一酒楼,一点规矩都不懂,没有客人的招呼,什么人都敢往里乱闯……”
卫平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手朝着外面一指,冷冷地说道:“滚!”
“你!”那汉子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几案,作势便要朝卫平冲过来。
冬妮刚刚得脱“魔爪”,张臂挡在卫平面前,连声道:“公子,你快去叫人!”
本来,自从卫瑾夫妇相继离世以后,卫平已经成了这一支的家主,上上下下都对他以“老爷”相称,冬妮也早就改了口。只是情急之下,她又脱口叫起了“公子”。
卫平却伸手将冬妮拨到一边,点头道:“放心,在我的地盘,我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王济是认得卫平的,当初由于卫平不肯教授他红烧肉的做法,他对卫平还多有不满。要不是有司马攸拦着,他就要优势强取了。不过没多久,卫平就随军西征。朝廷为了稳定军心,更不会允许他胡作非为了。再后来,又传出卫平是贾充女婿的消息。有了贾充这尊大佛罩着,王济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拿卫平怎么样了。
虽然如此,王济却不愿意和卫平冰释前嫌。刚才见卫平为了个婢女和那青年汉子相争,他便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最好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也好解他心头之恨。可那个青年汉子也只是作了作势,然后便没有了进一步的举动。当然,他也不肯按照卫平的话“滚”出去。
毕竟在今天的宴席上,王济算得上是最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两边他都认识,闹出了不愉快,自然要由他来做个和事佬。王济只得站了起来,笑道:“卫老弟,不要为个女人而伤了和气嘛。”说完,他指了指那个青年汉子,说道:“这位是东莱王弥王公子。”又转身介绍道:“这位便是此间的主人卫公子卫侯爷。”
刘渊闻言长身而起,拱手说道:“原来尊驾便是酒楼的主人卫公子,失敬,失敬。卫公子肯给刘某打折,想必也是性情爽利之人。刘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卫公子能够给刘某一个面子。”
卫平这次离得近了,不由仔细打量了刘渊两眼。别看刘渊言辞谦恭,但是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霸气,显然是个不甘久居人下的。这只是卫平一刹那作出的判断,转眼间他已经收敛心神,也拱手回礼道:“刘公子请讲!”
他虽然早就清楚了刘渊的身份,此刻却佯装不知。
“好,卫公子果然爽快!”刘渊哈哈大笑,说道,“刘某与卫公子一见如故,那件事倒不忙,刘某想与卫公子先干上一杯,如何?”
卫平倒想看看刘渊如何演戏,不由点了点头,道:“无妨,取酒来!”
因为王弥对冬妮无礼,一时闹将开来,那队传菜的侍女也未敢离开雅间。此刻见到自家家主要喝酒,早有人跑过去,颠颠地取了酒盏,满满斟了一杯。
“换大盏如何!”刘渊却一把甩掉锦袍,精赤着上身,露出一丛黑色的护心毛。
如今正是初春,颇有些寒意,这刘渊倒是毫不怕冷。其实,雅间里一早便烘了暖炉,就算少穿几件衣服也不要紧。不过卫平却不会像他这么卖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用酒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