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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等人也是连连叩首道:“我等愿意戴罪立功,求大将军成全!”
林盛想要戴罪立功,是不想失去这次“最后的机会”。吴三等人想戴罪立功,却是不想惹人耻笑。身是禁军,结果挨了荆州军的杖责,更被驱逐出境。如果就这样灰头土脑地回到京城,从此在禁军中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只是让吴三等人想不到的是,卫平刚才还说要让他们听凭杜预责罚,如今却又愿代他们受刑。以卫平那个小身板,五十军棍打下去,只怕小命不保。吴三他们过去对卫平多有些瞧不起,现在见到他这么有担当,未免心怀羞愧,宁愿战死在疆场上,也不愿连累卫平挨打。
最意外的还是杜预,他瞪大眼睛看着卫平,沉声问道:“你真愿意代为受刑?”
卫平咬牙说道:“绝无反悔!”
杜预冷笑道:“你莫非以为本帅不敢真的打你?”
军令如山,即使卫平是贾充的女婿,杜预也不可能网开一面。当然,杜预也估计卫平熬不过五十军棍。万一将他打死了,在贾充面前也交待不过去,所以杜预还是希望卫平能够知难而退。
卫平忽然将长袍一甩,双手抱拳,大声说道:“请大将军动手!”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杜预不由恼怒起来,挥手道:“来人,将他拿下!”
早有两名武士冲进厅里,将卫平按翻在地。
林盛、吴三等人慌了神,连连叩首道:“大将军,我等甘愿受罚!”
管定也慌忙劝道:“请大将军三思!”
杜预却不为所动,一甩袍袖,大声道:“行刑!”
那两个武士如狼似虎,当即挥棍打了下去。不过,他们还算给卫平留了点情面,并没有扒下他的裤子。“啪”的一声,第一棍狠狠地砸在卫平的屁股上,一阵外心的疼痛直冲大脑。卫平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说实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卫平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然而,卫平已经感觉出杜预对他的敌意。虽然不知道这股敌意由何而来,但他要想留在杜预军中,就必须有能够打动杜预的东西。挨这顿板子,让他看到自己的坚强,权当是个苦肉计吧!
可是,卫平明显低估了军棍的厉害。过去只在小说、电视上看到什么四十大板、八十大板、一百杀威棒,好像挨打的人也没什么,过几天又生龙活虎,可以提刀杀人了。却不料,他今天亲身体验了一回,才知道这军棍不是人挨的。一个搞不好,小命就要呜呼哀哉。
“二、三、四……”只是现在已经不由他反悔,两个武士口里数着数,手中却不停留,碗口粗细的军棍如雨点般砸了下来。卫平起初还能忍着,但是当两个武士打到第六棍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哼了一声。
跪在一旁的林盛见状,忽然匍匐过来,伸出一只胳膊,道:“咬住!”
卫平几乎下意识地一口便咬住了林盛的胳膊。正巧第七棍落下,剧痛传来,卫平咬得更紧。他没叫出声来,林盛却忍不住“啊”的痛哼一声。
很快便打到了第十棍,卫平和林盛额头上都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卫平更是青筋暴起,喉咙里一声闷哼,再不动弹了。
林盛吃了一惊,忍痛道:“大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管定也小声劝道:“将军!”
杜预原以为卫平细皮嫩肉,挨两下打就会讨饶,到时候顺水推舟赦免了他,再把他送回贾充身边,也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卫平真能狠下心来挨这顿打,并不肯说一句软话,倒让杜预的些骑虎难下,总不成真将他打死吧?此刻见到众人求情,杜预也就顺势而为,冷哼一声,道:“罢了,看在他年幼的份下,剩余四十军棍权且免了。来人,套一辆牛车,送他回洛阳!”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卫平便睁开了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将军,不可!”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听起来却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听得人头皮发麻。杜预却毫不在意,淡淡地说道:“有何不可?”
卫平声音依然很轻,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断断续续地说道:“卫某挨了打,行不得远路!大将军此刻送卫某去洛阳,莫非是有意谋害卫某不成?若是如此,何不当场将卫某立毙杖下,却平白叫卫某再受一次苦!”
这顿打确实令卫平元气大伤,吐字都有些艰难。众人见他只是个少年,而且也说得在理,未免心生同情,都扭头看向杜预,就连那两个行刑的武士也是满脸忧色。
杜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意是想吓退卫平,实在不行才打他一顿板子,把他赶走。却不料反被卫平抓住机会,赖着不走了。不仅如此,卫平还给他扣上了一个故意谋害的大帽子。杜预无奈,只得挥了挥手,道:“来人,先把他抬下去,好生照料。”
…
行刑的武士很有分寸,卫平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没有伤着筋骨。只是当时为了顾全他的颜面没有扒掉裤子,现在却带来了麻烦。血浸透了裤子粘在伤口上,根本脱不下来。郎中在给他上金创药的时候,不得不用剪刀先把裤子剪开。结果牵动了伤口,让本已昏迷的卫平又活活痛醒了过来。在没有麻醉的年代,上药同样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没过多久,卫平又痛晕了过去。什么苦肉计,委实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一觉卫平睡得很不踏实,好几次在梦中痛醒过来,然后又沉沉睡去。直到次日清晨,窗外百舌鸟一阵啾啾的鸣叫,才将他彻底唤醒。醒过来之后,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心狠啊!哎哟!”
侍候在一旁的独孤兰慌忙说道:“老爷,你快躺好,别乱动。”又恨恨地说道:“那个老家伙,一定不得好死!”
“咳,咳。”门外传来两声轻咳,杜预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呵呵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独孤兰撇嘴道:“我本来就不是君子,说你坏话怎么了!”
“阿兰,不得无礼!还不速速退下!嗯……”卫平赶紧出言呵斥,不想牵动了伤口,又是一声闷哼。但是在杜预跟前,他却不肯叫痛,只是咬牙道:“卫某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请大将军见谅!”
杜预什么身份,又怎么会去跟一个随从计较。他冷冷地看了独孤兰一眼,这才转向卫平,笑道:“怎么样?军伍可不是那么好玩吧。本帅劝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卫平忍痛说道:“不怕大将军笑话,卫某虽然年少,却也曾经转战千里。”
杜预摇了摇头,脸露不屑,说道:“本帅可不是马隆,不会对你特别关照。”
独孤兰却忍不住大声道:“胡说!我家侯爷可没要什么关照。若不是、若不是秃发树机能太过奸滑,我家侯爷早就亲自取下他的首级了!这一路上,我家侯爷可没少帮马太守出谋划策!”
杜预只是呵呵两声,根本不相信独孤兰的话。
“阿兰,你先出去!”尊卑有别,独孤兰几次顶撞杜预,卫平还真担心这位大将军一时恼怒,将独孤兰推出斩首号令,到时候就连他也援救不及了。直到独孤兰把门带上,卫平这才忍痛说道:“大将军,卫某跟随马太守西征,可不是一名看客!”
那场战争是他亲身经历的,闯过了无数次血雨腥风,此时回忆起来,一切犹在眼前。正因为是他的亲身经历,每一个细节讲起来都十分生动。而且卫平口才极好,杜预听了,仿佛身临其境。杜预是个全才,从小就博览群书,对军事、经济、历法、算术、制器,都有涉猎。由于掌握了丰富的知识,他才能从卫平的讲述中听出许多别人听不出的内容,也由此相信卫平确实并非只是一个看客。
当然,杜预之所以愿意听卫平讲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早在九年前,当时卫平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杜预任秦州刺史,那时秃发树机能第一次造反。因为杜预和上司石鉴不和,石鉴趁机公报私仇,派杜预率三百人,一百匹马出战。杜预不愿意白白送死,拒绝出兵,结果被石鉴逮捕法办。因为杜预娶了司马昭的妹妹,是皇室姻亲,这才得免一死,却因此丢了爵位。可以说,杜预对西北的情况非常了解,但他却不知道马隆破敌的详情,所以才对卫平的话特别感兴趣。
不过,卫平毕竟挨了十军棍,话说得太多,也有损元气。讲到后来,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声音也渐渐虚弱下去。
杜预倒是不忍再问下去,在卫平背上轻轻拍了拍,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吧,却是老夫小瞧你了。”
卫平骨子里本来就有股不服输的精神,不由咬牙说道:“大将军,你本就小瞧了卫某。待卫某伤愈,卫某要向你挑战,比试一个武艺!到时候,你便知卫平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戚子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