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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虏“霍”的站了起来,大声道:“不行!那个汉人的什么破将军肯定不要阿兰了!他不要,我要!”
独孤兰是部落的一颗明珠,拾虏过去连想都不敢想,但是部落已经今非昔比,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之拉近了许多。在拾虏看来,过去的明珠现在几乎触手可及。至于独孤兰将为人母,在草原汉子眼中根本不算问题。
吐延忽然心头一动,觉得儿子的话也很有道理。汉人原本就瞧不起鲜卑人,称他们为白奴,那个汉人将军大半年连个信都没来,想必早把独孤兰给忘了。如果拾虏真能够娶了独孤兰,他们一家就有可能真正掌握部落的大权,到时候奕洛真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吐延便清了清嗓子,打算鼓励儿子两句,却听帐外有人喊道:“生了!阿兰公主生了!”
拾虏一听,大步冲出帐外,猛地抓住正在营地里四处报信的少女,厉声问道:“是男是女?”
少女吓了一跳,看清是拾虏,这才嘻嘻笑道:“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拾虏顿时呆住了,连那少女什么时候走开的都没注意。他的确不在乎独孤兰生没生过孩子,但内心生处还是希望独孤兰这次生的是个女孩,毕竟男孩将来是会拥有继承资格的。
老奸巨滑的吐延适时地走了过来,淡淡地说道:“现在公主的身边最需要男人。”
没有女人不希望生孩子时丈夫就守在外面,可那个汉人少年将军却在千里之外,此刻正是独孤兰内心最为脆弱的时候,很容易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走进她的内心。
拾虏是个莽夫,哪里能明白吐延的意思,但他还是二话不说,就冲向了独孤兰的营帐。
营帐外,阿环拦住了他:“喂,你现在不能进去!”
拾虏可没什么耐心,一把便甩开了阿环。不过,还没等他掀开帐门,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头。
乙禄经恶狠狠地说道:“拾虏,你想干什么!”
拾虏大怒,扬起拳头要打乙禄经。不要说乙禄经只剩下一条左臂,就算他没有受伤前也不是拾虏的对手,但他并不退缩,反而挺胸迎了上前。拾虏愣了愣,这一拳终于没能打下去,语气也缓和下来:“我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阿兰公主。”
阿环已经站了回来,挡在乙禄经身前,大声说道:“阿兰公主现在这时候,男人可以进去吗!”
拾虏无言以对,悻悻地说道:“那我在外面守着好了。”
这时,帐门挑开,一个侍女探出来头来,小声说道:“阿兰公主请拾虏进去。”
拾虏得意起来,挑衅地看了乙禄经夫妇一眼,迈步进了营帐。
独孤兰躺在营帐中,脸色苍白,但还是挣扎着半坐起来,说道:“拾虏大哥,这段时间辛苦你和吐延大叔了。”
“没事,没事。阿兰,你身子虚弱,快躺下。”拾虏说着便伸手要扶独孤兰。
独孤兰却侧身去看身边的小人儿,顺势躲开拾虏的手,继续说道:“拾虏大哥,族人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捻成一股绳。阿兰希望你和乙禄经大哥还有奕洛真大叔他们,不要生出什么不愉快才好。”
拾虏的手扶了个空,只得收回来挠了挠光秃秃的前额,讪笑道:“怎么会呢,我们昨晚还一起喝酒的。”
“那我就放心了。”独孤兰点了点头,说道,“拾虏大哥,我累了,你先走吧。”
拾虏却不肯挪步,支吾道:“阿兰,我……”
独孤兰皱眉道:“拾虏大哥,你还有事吗?”
拾虏鼓足勇气,大声说道:“阿兰,那个姓卫的汉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你就嫁给我吧!你的儿子,我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不,比亲生儿子还亲!”
独孤兰是个骄傲的女子,自然看不上拾虏。若是以前拾虏敢当面说出这种话,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族里还需要吐延父子,独孤兰也只得长叹一声,说道:“拾虏大哥,你对阿兰的好,阿兰清楚,但阿兰不可能忘掉卫郎,不可能忘掉卫郎对族人的恩情,更不可能背叛卫郎,你还是走吧!”
拾虏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朝帐外走去。但在出帐之前,他还是丢下一句话:“阿兰,我可以等,等到你忘掉他的那一天!”
独孤兰看着兀自晃动的帐门,暗暗摇了摇头,心中默念道,卫平,你个冤家,不会真把我们母子忘了吧!如果你真敢把我们忘了,我绝不饶你!
…
独孤兰的身体恢复很快,第二天就能出帐行走,第三天就能骑马巡视营地。鲜卑女儿可没有那么柔弱,更没有坐月子的习惯。唯一不足的就是独孤兰奶水不够,好在营地多的是羊奶,倒不会饿着这个小小家伙。当然,独孤兰也可以呆在温暖的营帐里,但纷纷扬扬的大雪却让她再也坐不住了。
大雪阻止了其他部落南侵的脚步,给她的部落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然而,凡事都有度。当雪下得更大时,就会带来一个更加严重的后果,那就是让游牧民族闻之色变的白灾。
一旦遭遇白灾,牲畜将彻底吃不到积雪覆盖下的牧草,而营地贮存的干草是不可能撑到来年初夏积雪融化的日子,大量的牲畜将会饿死或者冻死。到了明年,部落就会陷入没有牛羊可以放牧的尴尬境地,整个部落就会面临巨大的生存危机。
如今,摆在独孤兰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呆在营地里,祁祷长生天的垂怜,一是举族南迁,到了汉人村寨附近寻求帮助。无论哪一个选择都要面临极大的风险,但独孤兰是部落事实上的首领,几千双眼睛看着她,再难也要作出决定。
正左右为难之际,奕洛真策马过来,满脸兴奋地说道:“阿兰公主,汉人给我们送草料来了!”
汉人的草料大多是收割粮食以后剩下的秸秆,远远比不上草原上优良的牧草,但在关键时刻却能挽救部落的危机。独孤兰也是松了口气,连声道:“太好了!快带我去看看!”
说话间,数骑马已经飞奔而来,当先一个英俊少年翻身下马,拱手道:“蒙武见过公主!”
独孤兰认得他是窦进的外孙,慌忙还礼道:“蒙公子,你们来得太好了!如果你们再不来,小女子就要带着族人投奔你们寨子去了。”
其实,即使大雪现在就让牲畜吃不到牧草,营地里的贮备也可以再支撑个把月,但是如果真等贮存的干牧草消耗殆尽再走就晚了。因为到时候雪面会结冰,牲畜容易滑倒冻伤,损失同样不可接受。所以独孤兰说的是大实话。
年轻的蒙武咧嘴笑道:“公主放心,我外公说了,如果雪一直下,我们还会送草料过来。”
这番话透露出一个隐晦的意思,汉人村寨不欢迎他们南下。这也很好理解,大家虽然是同盟,彼此利益却有差别。一旦独孤兰的部落南下,窦进还担心他们会祸害越冬的庄稼,骚扰附近的乡民。
独孤兰哪能听不出来?她本是个骄傲的人,脸上便有几分不自在。
蒙武一直偷看着独孤兰,慌忙又说道:“不过,蒙某永远欢迎公主前往鄙寨作客!”
独孤兰一愣,这才发现蒙武眼中闪动着某种狂热,这种狂热竟然跟拾虏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相似。独孤兰不觉好笑,旋即喊道:“拾虏大哥,你带蒙公子四处看看。”
拾虏早就看蒙武这个汉人小白脸不太顺眼,只是不想惹独孤兰生气,这才离得远远的。此刻听到独孤兰召唤,他立刻飞奔过来,手往蒙武面前一伸,冷冷地说道:“蒙公子,请吧!”
蒙武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独孤兰已经扬鞭远去。
…
骑在马上,想到自己一个人要撑起部落的大事小情,要应对北方部落的袭扰,要平衡部落内的矛盾冲突,要忍受汉人村寨的斤斤计较,还要面对一双双灼热的目光,独孤兰就一时气苦,禁不住发狠道:“卫平,你这个没良心的,只管自己左拥右抱,全不问我们母子死活!如果一个月之内,不,半年之内,噢,不,一年之内,算了,三年之内,如果三年之内,你还没有一点音信,我、我就带着你儿子嫁给别人!”
正发狠之际,忽见前面一队人马簇拥着几个人奔她而来。远远地便见中间一人满脸激动,嘴里喃喃念叨着:“阿兰,真的是你吗?”
独孤兰眼中忽然闪过父亲的影子,猛然大喊起来:“二叔!你、你还活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原来,此人是独孤兰父亲的亲弟弟独孤扎罗,在当年与文俶那一战之后便失去了消息,却不想突然出现在这里。
又一个和独孤兰年龄相若的少女走上前来,哽咽道:“阿兰姐。”
却是独孤扎罗的女儿独孤顺图。
多年未见的一家人竟在此时意外相见,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却听一人呵呵笑道:“五夫人,你们一家人久别重逢,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该当高兴才是!”
独孤兰回头一看,吃惊道:“田掌柜!”